五味人生

甜滋滋的、酸溜溜的、苦澀澀的、辣燙燙的、鹹巴巴的⋯⋯從小到大，記憶中餐桌上總是外婆巧手的佳餚，對我來說，品嚐到的不僅是舌尖上直接的享受，當中令我體會更深的還有人生的滋味。

每逢佳節，外婆總會親手揉出粉嫩的糯米糰子，下鍋烹製一碗碗湯圓。白哲的湯圓外表圓滑誘人，讓人急不及待咬一口。糯米外皮口感煙韌，熱乎乎的芝麻蓉瀉滿口中，甜甜的暖流頓時延至全身。看見一家人異口同聲讚口不絕，外婆神情滿足，笑容如砂糖般甜蜜。

一顆一顆湯圓，甜蜜蜜的，不但代表了外婆的巧手工夫，同時也凝聚了一家人的幸福。

嗅到酸味，我總不禁瞇起眼睛，垂涎不止。外婆是潮州人，愛吃酸菜炒豬肉，用來給白粥下菜更是一流。可是烹製這道菜的步驟繁複，外婆總是瞇起雙眼，用滿佈繭子的雙手，把醃皺了的酸菜一片一片地打開，擦去菜上的酸，再以水沖洗，並重覆五六次才滿意。外婆常自豪地對我說：「這酸菜炒豬肉是我用來養大你媽媽和舅父五兄弟姊妹的哩。」

吃着橄欖綠色的酸菜，酸味淡淡滲進味蕾，彷彿是外婆多年來含辛如苦和刻苦耐勞的滋味。

外婆不喜歡苦味，但這幾年家中總是不時傳來陣陣煎藥的味道。因外婆近年經常腳痛，外出時還偶須人攙扶着歇息。中醫說外婆腳踝水腫，給她開配了黑漆漆的中藥配方。外婆常歎氣說：「老了，不中用啦⋯⋯」然後便咕嘟咕嘟地把藥乾光。

雖然我也不大喜歡苦澀的味道，但因苦藥能治好外婆的腳患，我反而有點喜愛它。

麻婆豆腐是外婆另一拿手佳餚。打從小時候，家中的陽台便掛着一串串的辣椒，外婆為了烹調一道麻婆豆腐，常常自家製作乾曬辣椒。別小覷那手指頭般大小的紅椒，它讓大家吃得身體熱乎乎的、舌尖麻痺，舌頭也不由自主運動起來，而大家在餐桌上高談闊論，笑不攏嘴的幸福時刻，也是外婆最期待的。

有人說鹹味是一道菜的靈魂。記得一次吃飯時，蝦仁炒蛋裏吃出一口滿滿的鹽巴，不知道何時開始，外婆的調味變得越來越鹹。這大概是因為外婆年事已高，味覺也變得不太靈敏，因此下鹽也越放越多了。儘管如此，大家並沒有告訴外婆，仍是大口大口地吃下去，還大呼好吃。

我心裏卻有點兒忐忑，想起外婆下廚時佝僂的背影，不禁有一點點失落的傷感⋯⋯

有人說甜丶酸丶苦丶辣丶鹹五味是味覺，我同時覺得它代表了外婆豐盛的人生，透過細嚐不同味道，讓我學懂體會外婆幸福、刻苦、艱辛、溫暖等心意和經歷。把這五種味道置於舌間細細咀嚼，讓我明白外婆更多，愛她更多。

作者簡介

nickname-dgs-874415

拔萃女書院 (S3W)

n/a